他一袭华裳,面容素净,眼底带着许虔诚,手仔细小心地,在端坐在妆台前的军装男子的脸上,抹出一道道浓重的痕迹。
“城破了。”他换了盒脂粉,手抹到一半,突然顿住,喃喃道。
男子半阖眼睑,听到此句,伸出手握住了他的。男子手掌滚烫的体温慢慢暖了他冰凉的手,两人沉默了片刻,男子低哑的声音响起:“人都撤完了,这城只剩我们了。”
他的心狠狠地颤了一下。
“……只剩我们也好,唱曲儿就只给你听,就算是天王老子要我唱,还不唱了。”他故作镇定,如往常一般嗔了一句,但微微颤抖的手暴露了他的恐慌。
男子感到他的手在抖,用力握紧了他的手,似要将自身全部的力量给他。“别怕,我在。”
他的镇定就这么被男子用一句话击碎了。
他将脸埋入男子的颈窝,将那些惊惶恐惧都藏了起来,不愿让男子看到。男子感受着冰凉的泪水一点点浸湿了自己的军装,无言间把手放在了他的背上给他安抚。
“别怕,不要哭,你看,我在呢。”
“我没有怕,我就是,就是高兴,高兴你在。”他倔了一下,但仍埋首不肯抬头,声音闷在了嘴边,听着有些嗫嚅,毫无说服力。
“好好好,你高兴。妆可没上完,还要继续吗?”
“我好容易才求来你同意上一回妆,就这一次了,怎么可能不继续!”他泪意未消,言语仍带颤音,却透出了一股执拗,“当初你答应我了。”
他抹干泪迹,整了整自己的衣饰,继续了手上没化完的妆容。
一笔,一划,神态专注,一丝不苟,像对待着世间无双的珍宝一般小心翼翼。
城破了,外面的兵荒马乱被隔绝在这隔间之外,隔间里的气氛沉默却柔情脉脉。昔日红遍四九城的名角穿着他最华丽的戏服,为妆台前的军爷上着妆,他们互相依偎着,就像世间只剩下彼此,实际上也只有彼此。
“砰——”门开了。带着血腥气的喧嚣争先恐后地涌进这小小的隔间,将这一室安好都尽数冲走。
“妆上完了。”他停下手中描眉的笔,轻拥住男子道。
“很好看。”男子抱紧了怀里的人,看向了门口。“他们来了,怕死吗?”
“能和你死在一起就好。”
“好。”